不要忘了自己为什么写文
纯粹的兴趣,不要有杂质

深层坠入(1)

耳边嗡嗡声不断,遥远的地方传来动感,沉重的身体不由自主跟着震动的节奏左右摇晃。继而袭来另一坐标上的震动,如同一个固定在包装盒中的人偶,与集装箱里千千万万个整齐排列的同类一起经历着运输的颠簸。这到底是什么?很想知道。只有无尽黑暗的话,我将什么也做不了。

获得了某种技能,控制活动方向寻找突破口,两个椭圆形的模糊光团迅速连接成一张清晰的视网,载入高饱和度的蓝天。低空飞过棕黄色的飞机,发动机轰鸣声大到刺耳,飞机形状的阴影在眼前擦过,遮挡了几秒钟的阳光。视线追随着飞机前行的方向,直到飞机在远处的蓝天上炸成一朵赤色花,听觉突然失灵。

嗡嗡的声音又回来了,这种奇怪的干扰有存在的意义吗?视线下移,跳过爆炸后的灰白色团雾,天空的尽头延伸回布满碎石的广阔大地,土的黄色饱和度高到刺眼。视线距离拉回到二十米内,一堵沙包垒成的半人高墙体出现在视线下方,不明所以。再近一些,天地交界处消失,视线水平下移,进入土色灰暗。几个身着迷彩的武装士兵专心于我看不懂的操作,不断向掩体外投掷。上下扫视,修正认知偏差:我不在堡垒后,我在战壕里,散兵坑更贴切。

“你醒了吗?士兵!”一张黏满土灰的油脸,贴的太近,头盔的边缘几乎要戳进我的护目镜。“快爬起来士兵!”说着将一个坚硬的物体塞进我的掌心,手套粗糙的质感通过手掌传输给我后,转身贴在坑壁边继续向外投掷看不清形状的物体。地面上爆炸声不断,源源不断地向躺在地上的身体传送不可控的摇晃。将手中略感圆润的物体伸至眼前——手榴弹?单手撑起上半身,两边垂下的盔带轻拍在脸上,头盔在有些昏沉的脑袋上略显沉重,失重感环绕脖颈。

这些士兵在攻击什么?视线转移至攻击方向,子弹的火光在空无一物的平地上方飞溅,低空烟花一般。明明什么都没有,为什么要不断攻击?我不明白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行动的目的,他们忙碌的样子显得我有些格格不入。再一次将手榴弹拿至眼前,低头端详这个没有温度的椭圆物体。这一刻,我感觉到了不对劲。

我在这场战斗中的角色是什么?之前将我称为‘士兵’,是他们的同伴?不对,如果我是一名士兵,我不会连一副作战的手套都没有。顺着手肘反向环视,擦伤的小臂沾着土灰搭在腰侧,一件辨认不出颜色的背心紧贴在身上。身体构造与这些人不同,将另一只手伸到眼下握拳又舒展,虽然隔着手套,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手比我有力量。随着大地的摇晃,我想要站起来,腿却像刚接通线路的机械,不受控制而且非常沉重。

勉强站立还没来得及直起的后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过,警报声在耳道内响起,后背有灼烧的痛感,橘红色的幻象从刚才观察过的腰侧流窜至腰前。“士兵!向后倒!”愣了半秒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,背部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,头盔在完成减震的任务后摔在脑边,而手中圆润的触感给了我一个更大的警告。双手包住手榴弹窝在胸前,夹紧双臂在地上左右滚动,粗糙的石块咯在背上并不会很疼,和灼烧感相比的话。其实这两种感觉都不算明显,扑灭背上的火,就像完成一个任务。

“士兵,你不可以站在敌人的攻击范围里,到这边来!”手背面向我挥动着,将我招呼到他的所在地。边前进边戴上迅速捡起的头盔,这一次我扣紧了头盔带。总是这个士兵向我喊话,其他士兵对攻击以外的一切漠不关心。我根本不能算是士兵,我很想告诉他,但是我无法和他交流,似乎一切都是设定好的流程一样。确认我到达他身后肩靠坑壁猫腰站定后,他举起枪支对着未知的空气继续射击。

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攻击什么,无数火花在不远处的空气里炸开,爆裂声里混合着细微的金属撞击声,声音的来源过于遥远我无法仔细分辨。盯着被攻击的空气,有些犹豫要不要配合他们将手里唯一的武器扔到空气里,这样做对我来说没有损失,武器是从他们手中获得的,而且我不认为空气会对我有任何具体的威胁。

盯着扔出去的手榴弹,我的力量不如他们,似乎不会扔到指定的地点。从目前的情况来看,他们的攻击没有确切目标,只不过是单纯的向一个大方向攻击罢了。在这种逻辑下,武器扔在任何地点结果都是一样的。手榴弹在前方地面爆炸,火光和烟雾的混合在空气中升腾。视觉上的冲击不能隐藏一些细节,我觉得这和他们的攻击在效果上有些不同。

视线转移到他们攻击的区域,似乎他们的攻击效果是出现在地面以上的空间,另外子弹在没有接触到目标的情况下,会自己爆炸吗?谜题摆在眼前,我不知道确切的结论,我想直接问面前的士兵会更有帮助。“攻击的目标是什么?”我拍了拍他的肩,不确定轻拍的力量能否穿过他肩膀上厚厚的衣物。

他回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:“难道你看不见那个东西吗?别开玩笑了,拿着枪,给我认真攻击。”说着便将手里的步枪塞进我怀里,没有做好接枪的准备,突然的重量带给我一个踉跄。将枪给我后他紧跟着向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扔出一个手榴弹,从未知的地方取出另一把枪继续射击。手榴弹在不远处离地一米的高度爆炸,大量黑烟向我们所在的方位分散。匆忙扒下额上的护目镜戴好,用力举起步枪架在坑边的沙包上,瞟了一眼旁边士兵的动作,我扣动了扳机。

子弹笔直射进前方几米开外的土里,枪托在反作用力下撞上肩骨,肩部传来疼痛警报,看来这次的射击完全失败。周围的士兵沉浸在紧张的战斗气氛里,无暇顾及我的攻击是否有效。我决定放弃射击。浪费子弹的行为,而且有伤到同伙的可能,如果这些人是同伙的话。

余光瞥向被攻击的空地上,似乎发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。把枪往旁边推了推,我想我该仔细观察他们攻击的方位。透过燃烧的空气,天空和地面发生扭曲。正常的现象,但空气的扭曲给我一种不该有的规律感。沿着空气的扭曲抬头看向天空,似乎可以描绘出一个大致的轮廓。我开始紧张了,如果这种扭曲的空气描绘的是敌人的形状,那这真是一个庞大的作战对象。

而且,‘它’和我们的距离并不算远。

抓起步枪向扭曲的空气射击,肩胛在枪托后坐力的冲击下已经麻木,但我没有时间去纠正拿枪的姿势。能不能战胜对方还是未知数,在有命活下去之前考虑珍惜自己的身体是不明智的。灼热的空气逼向自己,视线所及的扭曲范围越来越大,子弹炸裂的火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推进。似乎要将之前没有感觉到的紧张感全部释放到血液里,脑子里在耳鸣,耳朵却已失明。

枪管突然爆炸,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,试图缓解冲击的力度。被震倒在坑里,小臂贴在护目镜上,挡住大部分视线。无法移动手臂,看来已经失去了对这部分的控制能力。用另一只手拨开眼前的手臂,手臂以极其扭曲的抛物线从头顶滚过。纠正认知错误,我应该是失去了这个部分。至于另一只手,或者说整个身体,大部分都失去了应有的机能。勉强偏过头,透过散布着裂纹和灰脏的护目镜,我看到了给我指导的那个士兵,被无形的力量碾进土里,血液像是孩子隐忍着的眼泪般缓缓渗出。

迟来的恐惧,我不希望下一个受到这种优待的会是我,但胸口沉重的挤压感传遍全身,本就勉强维持机能的肺部被强烈的钝痛夺去呼吸。我想我可能要消失了,但在消失之前我想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,与这些明显和我不是同类的人以相同的方式消失。我甚至没有明白自己为何存在就已经要在这奇怪的节点消失,这就是我的结局吗?

我想,我不该是这样的存在。

猛然惊醒,心脏剧烈跳动,大脑却下意识地控制呼吸的平稳度。“是梦?还是某种影像?”思维有些混乱,过于真实的场面让我暂时无法以活跃的思维分析刚才经历的这一切。单手扶额触碰到头上的物体,刚刚有些平复的心脏猛然下沉一拍。强装镇定摘下头盔仔细观察着里外的构造,很复杂,但似乎并不是我之前戴的那种。头盔里面也没有类似让人产生影像的东西,看来这段经历,只是我的一场梦?将头盔重新戴好,下意识地扣紧头盔带。坐直身体稍微活动有些僵硬的背部肌肉,同时睥睨着我周围与我同行的人群。

这趟车里除了我以外,还有五个与我穿着相同服装的人。视线无法穿透这些人的全副武装,除了通过身形大小初步判断出这些人的性别并不统一以外,我无法获取更多的信息。我想我需要采取一些行动去获得一些情报。然而还未等我实施具体的行为,身边的人就已摘下护目镜,带着模式化的友好问我:“你也是来参加这场游戏的人?”看到我看向他,他露出了更加模式化的笑容:“你知道这场游戏的规则吗?”

“问我吗?”与其说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保持警惕,倒不如说是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情报可以提供。既然无法进行具有建设性的谈话,一场你来我往的头脑风暴也不失为一种开拓思维的方式。“我们......是要进行某种游戏吧?但是我不知道会是什么类型的游戏,你有思路吗?”

“我要是知道,何必到处询问?”他白了我一眼,似乎在责怪我将问题重新抛回到他那里。但是我暂时不想以一本正经的姿态胡说八道,所以我决定继续追问:“那么,其他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?”边问边挪开视线观察自己的身体构造,现在的我全副武装,我想我寻找到了一点安全感。

他不再言语,看来谈话已经结束。跟着车辆一起颠簸,我观察着这辆车内部的结构。我们似乎只是简单地坐在一个被搬运的密闭箱子里,这个箱子并不算结实,甚至可以听到外面车辆开动的声音,这辆车并没有隐藏的信息值得我深究。

从刚才交谈的只言片语入手,我们应该是要参加某种内容不明的游戏。稍微让我有些在意的是,现在在场的五个人在接下来的游戏中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。但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‘我’在这些人中将扮演什么角色?

感觉到这辆车的颠簸已经消失,可以判断出它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平稳驶入某个嘈杂的环境里,细微的杂声透过车壁源源不断地传入这个密闭的空间。几乎感觉不到惯性,这辆车停止了,车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嘈杂。车顶毫无防备地被猛然吊走,正当我们带着惊讶昂着头目送分离的车顶,身后的车壁紧跟着向外侧倒塌,身旁斜靠在车壁上的成员猛扣住简陋的条椅,以几乎将我震下座位的力度勉强保持住平衡。

没有闲暇去责备他,我带着警惕观察着周围的情况。我们位于一个蓝色基调的方形竞技场中央,方形四边站满了欢呼的人群。然而他们离我太远,我只能看到他们身上星星点点的发光物体,在看台上汇聚成一条方形的闪光带。再次抬头向上张望,车顶已经不见,一面巨大的荧幕吊在顶端,似乎是这个方形竞技场的顶盖。正当我对这片荧幕失去兴趣,尚未得以转移视线,一个大到离谱的倒计时在荧幕上闪现。看台上的人像受到了某种号召,整齐地跟着荧幕上的读数呼喊着:“9,8,7,6,5,4,3,2 ”

“咚”

如同教徒完成某种仪式,嘈杂的声音消失。耳边还残留着噪音的嗡嗡声,用余光瞟了瞟身边的五个人,他们正微张着嘴昂头紧盯着头顶的荧幕,正如看台上无数的观众。

“欢迎来到第一届异世大赛。“冷不防空中传来洪亮的说话声,将视线聚焦到头顶的荧幕上,一个记不清面容的人物穿着藏蓝正装,胸前亮黄色的领带饱和度高到刺眼。“这是一场完全开放式的游戏,直到最后一刻,玩家才会知道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。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,这场游戏的成员中有一位是‘鬼’。规则很简单,在游戏中发现自己的角色,在游戏中找出鬼,鬼的身份也需要‘鬼’自己去发现。这是唯一的游戏规则,其余的一切只有构筑者知道,除他以外没有人知道你们将进入什么游戏。”

稍微停顿了几秒,他继续说道: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简短的等待,空气安静到压抑。他在等待着身处场中央的我们的反应。旁边的玩家似乎有话想问,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。胆怯?没有兴趣知道。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场游戏随意到令人发指的规则上。对这场游戏有太多的疑问,脑中快速处理的信息赶不上提问时间的流逝,还未来得及问出,脑中已经传来空灵的声音。

“那么,游戏开始。”

突然涌起的欢呼声还在耳边,毫无征兆,站在台中央的我眼前一黑。当视觉再次恢复,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。


To be continued
2017年1月7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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